百年奋斗铸辉煌  勘察设计启新程

——访中国勘察设计协会副理事长、

原住房和城乡建设部

工程质量安全监管司副司长王树平

本刊记者  张颖

记者：改革开放以来，在党的领导下，我国勘察设计行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作为一个长期在政府主管部门工作的行业改革与发展的亲历者和见证者，您认为有哪些机构改革变化和政策调整出台给行业发展带来了重大影响？

王树平：改革开放以来，在党的领导下，我国的城乡建设事业，特别是工程勘察设计行业发生了巨大变化、成绩斐然。我本人是1986年到原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设计局工作的，从原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到原建设部，再到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我亲眼目睹了在党的领导下，伴随着机构改革变化和一系列重大政策的出台，我国工程勘察设计行业从小到大、从弱到强，发生的巨大变化。

1982年，原国家城市建设总局、国家建筑工程总局、国家测绘总局、国家基本建设委员会的部分机构和国务院环境保护领导小组办公室合并，成立了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设计局局长为张钦楠同志。

1988年，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七次会议通过《关于国务院机构改革方案的决定》，撤销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设立建设部，并把国家计委主管的勘察设计、建筑施工、标准定额工作及其机构划归建设部，国家计委设计局与原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设计局合并为建设部勘察设计司，吴奕良同志出任勘察设计司第一任司长、林选才同志为第二任司长。新组建的勘察设计司，由原来仅针对城乡建设，主要是住宅和公共建筑以及市政工程，扩展为整个勘察设计行业，包括了石油化工、电力、铁路、交通、水利、冶金等20多个行业。这一职能的重大调整，对未来勘察设计行业的发展起到了根本性影响。

此后，原建设部内设机构的调整，对行业的发展也带来了较大影响。2001年，根据中央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关于建设部内设机构调整的批复》，撤销建设部勘察设计司和建筑管理司，原由勘察设计司承担的“指导城市地下空间的开发利用”的职能转由城乡规划司承担，成立建筑市场管理司和工程质量安全监督与行业发展司。其中，建筑市场管理司的职责为：制定规范建筑市场各方主体安全生产行为的市场准入规章制度并监督执行；制定建筑施工企业、建筑安装企业、建筑制品企业、建设监理单位、勘察设计咨询单位的安全绩效标准并监督执行；制定施工、监理和勘察设计咨询等专业技术人员的执业安全信用标准并监督执行。工程质量安全监督与行业发展司的职责为：制定房屋工程和市政工程安全生产的法规、规章和标准并负责建筑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及指导重大事故隐患的治理；根据有关部门的统一安排，组织或参与房屋工程（包括房屋拆迁阶段）和市政工程建设过程中发生的重大安全事故的调查处理等。简而言之，成立建筑市场管理司是为了加强对建筑市场的准入管理，成立工程质量安全监督与行业发展司是为了解决工程建设中勘察设计、施工等的质量安全问题。

很多人对于为什么要撤销原建设部勘察设计司很不理解。其实，成立建筑市场管理司和工程质量安全监督与行业发展司是有当时特定的时代背景的。2000年前后，我国陆续发生了一些重大工程质量安全事故，如浙江宁波招宝山大桥主桥梁断裂事故，重庆綦江彩虹桥垮塌事件、重庆武隆滑坡事件等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1998年2月，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党中央、国务院领导针对多次发生工程事故的情况，多次强调工程质量问题。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在会上指出：“要高度重视和确保项目建设质量，现在一些工程存在严重工程隐患，有的项目刚建成就出现了重大质量问题，这是极大的犯罪，一定要坚决从严查处。”中央领导的指示，引起了全行业和广大职工的高度重视。这促使政府主管部门，特别是建设主管部门，意识到政府必须加强对工程质量和安全的监管，这是政府主管部门的职责所在。基于此，在时任建设部部长的俞正声同志主持下，将勘察设计司和建筑管理司调整为建筑市场管理司和工程质量安全监督与行业发展司。内设机构的调整对勘察设计行业来讲，确实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除了机构的调整变化给行业发展带来的影响外，国家政策的走向更给行业发展带来重大影响。勘察设计司组建后，国务院和相关政府工作部门先后推出了一系列政策改革措施，推动了行业的快速发展。其中，重要的政策措施包括：1980年，原国家建委、原国家计委、财政部下发《关于进一步做好勘察设计单位企业化试点工作的通知》，开始推进勘察设计单位改企试点工作；1994年，原建设部、原国家计委、财政部、人事部、中央编委办公室《关于请批转<关于工程设计单位改为企业若干问题的意见>的请示及国务院关于工程勘察设计单位改建为企业问题的批复（国函[1994]100号）的下发，为在全国范围内推进勘察设计单位改企建制工作奠定了基础；1997年，原建设部发布《城市地下空间开发利用管理规定》（建设部令第58号），后来又分别于2001年和2011年修正了2次，推动了城市地下空间开发利用工作；1999年，为了进一步深化改革、加强改企建制工作，国办下发了《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建设部等部门关于工程勘察设计单位体制改革若干意见的通知》（国办发[1999]101号），提出国有大型勘察设计单位应当逐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中小型勘察设计单位可以按照法律法规允许的企业制度进行改革。该文件对勘察设计行业的改革提出了切实可行的指导意见，使行业改革进一步迈向实质性阶段；2000年，国务院先后发布了《建设工程质量管理条例》和《建设工程勘察设计管理条例》，从法规的角度规范工程质量管理、勘察设计管理；为了更好地配合两个条例的实施和开展，2002年，原国家计委、建设部联合下发关于发布《工程勘察设计收费管理规定》的通知(计价格〔2002〕10号)，调整工程勘察设计收费标准，规范工程勘察设计收费行为，维护了发包人和勘察人、设计人的合法权益；2017年，国办下发《关于促进建筑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17〕19号），这是时隔多年后，国家再次为建筑业改革发展出台顶层设计，为行业改革发展指明了方向……一系列政策的出台，极大地推动了勘察设计行业的改革发展进程，为行业发展插上了“腾飞翅”。

新中国成立以来，伴随着中央人民政府主管建设行政机构历经变迁、融合和发展，住房和城乡建设事业已经走过了近70年波澜壮阔的历程。随着主管部门的变迁、改革、发展及一系列改革政策措施的出台，我国勘察设计行业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取得了巨大成绩。整个勘察设计行业从改革开放初期的30多万人，靠5亿元事业费维持生存的局面，发展到2019年全国共有23739个工程勘察设计企业、行业从业人员已达463.1万人、年营业收入64200.9亿元、年利润总额2803.0亿元。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在党的领导下、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我国勘察设计行业取得了历史性的成就，发生了根本性变革。

记者：在社会发展和人类进程中，总会有一些重大的事件会给经济社会、行业、个人带来深远的影响。请您简要回顾一下，您到建设主管部门工作后，行业的哪些大事件给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对行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王树平：改革开放以来，行业发生了许多重大事件，给行业发展带来了重大影响。其中，我个人认为比较重要的有以下几项：

一是推行计算机辅助设计（CAD）。实行信息化改革是工程勘察设计咨询生产要素创新发展的重大变革，工程勘察设计行业是我国应用计算机起步早、发展快、效益高的行业之一。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CAD的广泛应用使行业甩掉了沿用了几十年的图板。为了加快CAD绘图的进程，当时的原建设部勘察设计司把计算机装备及其应用水平作为设计资质达标的条件。许多工业部、大集团公司都组织本行业在AUTOCAD或MicroStation平台上开发各种CAD绘图软件。在此期间，行业的CAD软件开发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从1986年开始，为提高全行业计算机应用水平，鼓励工程设计人员开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设计应用软件，设立了优秀工程计算机软件奖。期间，完成了七届优秀工程设计计算机软件的评选工作。CAD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工具革命，而是一场思想更新、技术创新、提高市场适应力及竞争力的竞赛。许多大院经过这场革命后，企业竞争力明显提高，经济效益显著增强。

二是大力推进工程总承包。1987年，原国家计委、财政部等四部门印发《关于设计单位进行工程总承包试点有关问题的通知》，公布了全国第一批12家工程总承包试点单位。1989年，原建设部、原国家计委等五部门印发了《关于设计单位进行工程总承包试点及有关问题的补充通知》，公布了第二批31家工程总承包试点单位。从此，工程总承包试点工作在21个行业的勘察设计单位展开。1992年，在试点的基础上，原建设部颁布实施了《设计单位进行工程总承包资格管理有关规定》，明确我国将设立工程总承包资质，企业取得《工程总承包资格证书》后，方可承担批准范围内的总承包任务。自1993年至1996年，原建设部先后批准560余家设计单位取得甲级工程总承包资格证书，各部门、各地区相继批准2000余家设计单位取得乙级工程总承包资格证书。2003年，原建设部印发《关于培育发展工程总承包和工程项目管理企业的指导意见》，鼓励具有工程勘察、设计或施工总承包资质的勘察、设计和施工企业，在其勘察设计或施工总承包资质等级许可的工程项目范围内开展工程总承包业务。此后，一大批工业设计院开始向工程公司转型。2011年，原住建部、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联合印发了《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试行）》……一系列政策和文件的出台，标志着我国工程总承包开始走向标准化、规范化、科学化的新阶段。

三是全国勘察设计大师的评选。1990年8月，原建设部下发《关于公布全国勘察设计大师名单的通知》，向全国公布了第一批勘察设计大师名单，并在同年12月在京召开的第十二次全国勘察设计工作暨表彰会议上，对新中国成立以来首次评出的120名勘察设计大师颁发了奖状、奖牌和证书。截至目前，共评选出了9批共计566名全国工程勘察设计大师。大师评选，对于激发广大工程勘察设计人员的责任感与荣誉感、促进工程勘察设计质量技术水平提升、推进行业科技进步、推动我国工程建设高质量发展等发挥了重要作用。

四是实行注册制度。1994年，原建设部、原人事部联合发布《关于建立注册建筑师制度及有关工作的通知》，提出建立注册建筑师制度；199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注册建筑师条例》（国务院令184号）发布，标志着注册建筑师制度在中国正式建立；1997年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筑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令第91号），从法律角度进一步明确了关于注册资格人员的管理问题；2001年1月，原人事部、原建设部发布《勘察设计注册工程师制度总框架及实施规划》及《全国勘察设计注册工程师管理委员会组成人员名单》；2004年8月，原建设部发布《注册工程师管理规定》；2008年1月，原建设部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注册建筑师条例实施细则》；2014年10月，国务院决定将全国注册建筑师的审批权授予全国建筑师管理委员会。注册建筑师制度的建立和不断推进，进一步推动了中国建筑师与国际接轨，更有利于国际建筑师的互认工作。

五是党和国家领导人对勘察设计行业的重视与关怀。1994年11月18日–21日，第十三次全国勘察设计工作会议暨表彰大会在京召开。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邹家华出席了开幕式并作了重要讲话。同年11月21日，时任党和国家领导人李鹏、朱镕基、邹家华等在中南海接见了第二批全国勘察设计大师和部分优秀勘察设计院院长的代表，李鹏作了重要指示；2000年12月，第十四次全国勘察设计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12月18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温家宝专门在中南海接见了首次评选出的“梁思成建筑奖”获得者、全国勘察设计大师、优秀勘察设计院长，并与大家座谈。党和国家领导人对行业的关怀，让行业备受鼓舞，对行业的改革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六是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在京召开。1999年6月，以“面向21世纪的建筑学”为主题的国际建协第20届世界建筑师大会在北京举行。大会一致通过了由吴良镛教授起草的《北京宪章》，这一宪章被公认为是指导21世纪建筑发展的重要纲领性文献。此次大会在国内外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中国建筑学发展历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记者：进入新时期，行业发展出现了许多新变化，您认为，勘察设计行业如何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走好、走远，实现高质量发展？

王树平：“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十四五’时期推动高质量发展，必须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新时期，勘察设计行业要紧跟国家政策步伐，充分发挥行业优势，找准业务发展方向，打造不可替代的核心能力，丰富工程业绩，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走好、走远，实现高质量发展。我认为，行业企业在未来的发展中应重点关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工程总承包。早在1992年，原建设部推出的以设计为龙头的工程总承包资格管理，在工程总承包工业建设领域，特别是在石油化工、电力等行业得到大力推广，并取得了显著成效，但在民用建筑和市政工程中却没有推广开来。2017年之后，中央及各地政府出台了一系列针对推进房屋建筑和市政工程工程总承包的政策文件。2017年2月，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促进建筑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17〕19号），提出要加快推行工程总承包。2019年底，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发改委联合下发《房屋建筑与市政基础设施项目工程总承包管理办法》，并于2020年3月1日起正式实施。2020年11月，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市场监管总局印发了《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对建筑市场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健康发展和质量安全管理都将起到积极作用，对设计企业实现转型升级也将大有益处。要想真正做好工程总承包，需要设计单位一要区别好项目的类型，二要看设计是否占主导。真正的工程总承包，一定是设计占主导的，如果设计仅仅是做一个前期、出个图，这个总包就意义不大。目前，市政工程、大型医院等工程总承包项目多是设计占主导，成效较好。未来，在城市更新、园林景观建设等项目中实施工程总承包，也可以充分发挥设计优势，可以说大有前途。

二是全过程工程咨询。近年来，国家大力推进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推出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推进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可以全面提升固定资产投资决策科学化水平及投资效益、工程建设质量和运营效率。为了推进全过程工程咨询，中国勘察设计协会也做了一些调研工作，我认为，全过程工程咨询应该是咨询+设计。目前，国内把全过程工程咨询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投资决策，叫投资决策综合性咨询；第二个阶段是工程建设全过程咨询。这个提法实际上把咨询给割裂开了。我们要鼓励、提倡和扶持我们的设计企业，特别大型的综合性企业做全过程工程咨询，包括可研、规划、方案设计、施工图设计、造价、工程质量、工程进度、竣工验收、运维、拆除等全生命周期。当前，国家大力推进全过程工程咨询，对于从事房屋建筑和市政工程的企业来讲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广大企业应该抓住这个机遇，扩大企业业务范围，这也是企业强核心竞争力的重要因素。特别是建筑设计单位，只有从过去单纯的设计向上下游延伸，企业将来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三是建筑师负责制。建筑师负责制，可以说是全过程工程咨询在房屋建筑领域的体现，它对建筑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建筑师具有更综合的能力、更高的专业水平。实施建筑师负责制，建筑设计企业可以参与工程全过程设计咨询管理服务，受业主委托，可以代表业主对项目全过程咨询管理发布指令进行监管，并有认可工程的权利，从根本上改变建筑师的地位。推行建筑师负责制，为建筑设计企业业务创新开拓了新路径，对于建筑设计行业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建筑设计企业要转变思想观念，从组织模式、人力资源管理、内控体系建设等方面做好准备，立足现在、适应未来，才能抓住政策机遇，推动企业转型升级。

四是要紧紧抓住政策机遇。行业企业要密切关注国家政策的走向，紧紧抓住政策机遇，充分发挥企业优势，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对于行业企业的定位与发展，当前的政策一是鼓励有条件的企业发展成为大型勘察设计企业或工程公司；二是鼓励大部分企业发展成为综合性设计咨询企业，特别是全过程工程咨询企业；三是小型企业发展成为专业型事务所。包括我们前面提到的工程总承包、全过程工程咨询、建筑师负责制等，行业企业都要紧紧抓住这些政策机遇。另外，要高度重视正在修订的新的资质标准。《房屋建筑和市政基础设施项目工程总承包管理办法》规定，已取得工程设计综合资质、行业甲级资质、建筑工程专业甲级资质的设计单位，可以直接申请相应类别施工总承包一级资质；具有一级及以上施工总承包资质的施工单位可以直接申请相应类别的工程设计甲级资质。希望广大企业能够抓住政策调整机遇，积极获得相应等级资质，扩大业务承揽范围。

记者：您认为，行业协会未来在助推行业发展中可有哪些作为？

王树平：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成熟，行业协会将会在行业的管理、发展、进步等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随着政府职能的不断调整，行业协会的作用会越来越重要，将会成为指导行业发展的重要抓手。行业协会要不断加强自身建设，充分发挥职能作用，切实提高服务意识、提升协会服务能力，做实事、求实效，及时了解、学习国家和有关部门的政策、方针，以服务会员、服务行业、服务社会为根本宗旨，深入了解、反映会员单位诉求，做到上通下达，做好桥梁工作，求真务实，奋发有为，为推动行业高质量、可持续发展贡献行业价值。